張國燾和 *** 的合影（資料圖） 【勸降信成了「 ”通敵”鐵證】 1932年12月下旬，紅四方面軍進入川北后連戰(zhàn)連捷，隊伍迅速壯大，根據(jù)地不斷擴大鞏固。正當紅軍羽翼豐滿之際，張國燾在川北開展了一場較之鄂豫皖更大規(guī)模的肅反運動。 張國燾固然曾以「 ”肅反”為名剪除異己，但那時嚴峻的現(xiàn)實是，在川陜蘇區(qū)確有一些反革命分子猖狂活動。反動豪紳組織的「 ”蓋天黨”、「 ”白扇會”更是利用封建迷信，公然進行武裝反革命活動。比如赤北縣解放不久，縣蘇維埃干部正在城中心的土臺子上動員老百姓疏通河道，以幫助紅軍暢通后勤運輸?；煸诎傩罩虚g的「 ”蓋天黨”分子突然向臺上的干部猛烈射擊。與此同時，另一彪人馬沖進了保衛(wèi)局赤北縣監(jiān)獄，與犯人里應外合，將縣保衛(wèi)局長和守衛(wèi)殺死，劫走犯人。 1933年8月，暗藏在紅29軍內(nèi)部的反革命分子與敵人勾結(jié)，發(fā)動了震驚蘇區(qū)的「 ”馬兒崖事變”。紅29軍軍長陳淺倫、政委李艮等軍、師級紅軍將領(lǐng)幾乎被斬盡殺絕，只有副軍長 *** （ *** 之父——筆者注）一人生還。 面對如此猖獗的反革命活動，采取嚴厲手段予以鎮(zhèn)壓是完全應當和必要的。問題不在于張國燾該不該搞肅反，而在于這次肅反仍和以前一樣搞得漫無邊際，以致不少忠心耿耿的革命者僅因無端猜疑就被推上斷頭臺。更為荒唐的是，有的保衛(wèi)干部竟以識字多少、手上有無繭巴、皮膚黑白來判斷好人壞人，連上衣口袋別鋼筆的人也不幸成了肅反對象。 而且領(lǐng)導肅反的張國燾本人剛愎自用，完全容不得不同意見，在重大問題上稍與他相逆，便被視為異己。1932年12月，紅四方面軍西征川陜途中，曾中生、余篤三、鄺繼勛等人在小河口會議上尖銳批評了張國燾放棄鄂豫皖根據(jù)地等錯誤。張?zhí)幘彻铝?，被迫檢討，但一直耿耿于懷。紅軍進入川北剛站穩(wěn)腳跟，他便開始下手：曾中生、余篤三被投進監(jiān)獄；鄺繼勛入川不久即被奪去兵權(quán)，先去剛成立的川陜省臨時革命委員會當主席，很快又被調(diào)往赤江縣任空頭的指揮長。 1933年2月中旬，川北土皇帝田頌堯傾力圍攻紅軍之際，張國燾親臨川陜省臨時革命委員會視察，在走出大門準備上馬離開時，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對鄺繼勛說：「 ”看來我給田頌堯?qū)懙男挪黄鹱饔茫氵^去在川軍中當過旅長，軍營中袍澤故交很多，你是不是也給他們寫封信？即使不能動員他們倒戈，能爭取他們保持中立也是好的?！?鄺繼勛想了想說：「 ”謝德堪（川軍旅長）過去在成都時與我拜過把子，羅澤洲我?guī)瓦^他的大忙。這次他倆也帶兵來了，我可以給他們寫封信試試?！?可是，鄺繼勛寫給羅澤洲和謝德堪的信，卻莫名其妙落到了張國燾手上。張國燾以「 ”通敵罪”將這位英勇戰(zhàn)將、紅四方面軍創(chuàng)建人之一逮捕，政治保衛(wèi)局五花大綁將鄺押送到通江洪口鄉(xiāng)的關(guān)帝廟。曾中生、余篤三也先后被張國燾以「 ”右派集團頭子”、「 ”托陳取消派”等罪名關(guān)押。 面對張國燾精心設(shè)計的陰謀，鄺繼勛知道兇多吉少，在執(zhí)行死刑前的遺書中寫道：「 ”中生、琴秋（張琴秋——編者注）同志，我先走一步了。請你們多加保重，如活到勝利，請向黨中央報告，鄺繼勛是革命的，是含冤而死的……” 幾個執(zhí)行隊員把鄺繼勛的雙手反捆上，推到了關(guān)帝廟后面的院子里，用繩子套住鄺繼勛的脖子，將繩頭拋過樹椏，另外的執(zhí)行隊員抓住繩子使勁一拉…… 5天后，余篤三被殺。1935年9月在川西卓克基，張國燾下令將曾中生處死。 【祠堂內(nèi)的血案】 小河口 *** 的反對者被張國燾一網(wǎng)打盡，而由地方武裝川東游擊軍改編為紅四方面軍第33軍的指揮員們，也很快成了肅反的重點對象。部隊被調(diào)離原防地，集中在宣漢的南壩場、馬桑溝、黃石杠、土門子等幾個地方整訓學習。方面軍派來了300多名河南籍、湖北籍、安徽籍的干部「 ”摻沙子”，執(zhí)掌各級統(tǒng)兵權(quán)。政治保衛(wèi)局派出十幾個肅反工作團一頭扎進33軍，根據(jù)他們掌握的名單，大抓「 ”反革命”且嚴刑拷打，草草審訊一下，就開始處決。 噩耗頻傳，連驍勇善戰(zhàn)的紅33軍97師師長王波也受到了一場驚嚇。這天，王波接到羅南輝副軍長電話，通知他第二天前往雙河場開會。王波帶著4名警衛(wèi)員半夜出發(fā)，快馬加鞭趕往80多里外的雙河場，趕到后，王波才知道會場設(shè)在兩里外的楊家祠堂，而且只允許首長前去，警衛(wèi)員原地等候。王波與98師師長蔣群麟、政委龔堪彥步行出了場口。他們憑著軍人的直覺發(fā)現(xiàn)當日的警戒不同凡響，沿路兩側(cè)隔幾步就站有一名持槍的紅軍士兵，而且從服裝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他們33軍的兵。 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就在一天前，政治保衛(wèi)局局長親率300名執(zhí)行隊員趕到了雙河場，守株待兔，等著33軍的中高級指揮員規(guī)規(guī)矩矩前來引頸受戮。 王波和蔣群麟、龔堪彥一進祠堂大門，便被要求交出武器統(tǒng)一保管。 王波不安地走進大廳，注意到33軍3個師長只剩他一人：蔣群麟剛剛被抓，99師師長冉南軒也不見人影。過去開會時見了下級指揮員的面總喜歡說粗話「 ”涮壇子”，顯得特別親熱的羅南輝副軍長，也僅是神情冷漠地向他點了點頭，眼神中分明有什么難言之隱。 后院的叫喊聲、怒罵聲很快傳到堂屋里，在座的指揮員們驚慌起來，紛紛交頭接耳。王波還有其他參會的33軍指揮員情緒激動，要求離開堂屋，卻被門口荷槍實彈的執(zhí)行隊員攔住。當保衛(wèi)局局長得知除33軍政委楊克明、政治部秘書長魏傳統(tǒng)尚未落網(wǎng)外，其余上了死冊的70多人已全部就擒，站起來厲聲喝道：「 ”大家不要躁動，在座的同志都是黨的忠誠戰(zhàn)士，只不過反革命分子太陰險狡猾，他們以假象蒙住了你們的眼睛。我以高度負責的態(tài)度向大家宣布，中央分局政治保衛(wèi)局不是白吃飯的，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混進33軍中的‘蓋天黨’、‘白扇會’分子的準確情報，才對他們采取行動的?！?執(zhí)行隊長一聲令下，已被五花大綁的黎時中、冉南軒、蔣群麟等73名中高級指揮員被押到了天井上。四周圍滿了手執(zhí)雪亮大片刀、殺氣騰騰的執(zhí)行隊員，再外面則是子彈上膛的持槍戰(zhàn)士。 黎時中一看這場面，怒氣沖沖地向著保衛(wèi)局局長吼道：「 ”看樣子今天這場面是你在當掌墨師了。我問你，大家都是 *** 張主席領(lǐng)導的紅軍，你憑啥把我們捆起來？”保衛(wèi)局局長沒有耐心與他理論，猛然對執(zhí)行隊長大喝道：「 ”愣著干啥，還不動手?！币宦暳钕?，眾戰(zhàn)士一擁上前，雪亮的大片刀向著紅軍指揮員們的腦袋砍去…… 已被打入死冊的楊克明、魏傳統(tǒng)剛到場口，一位做過川東游擊軍戰(zhàn)士的老漢從路邊飛跑出來大喊：「 ”去不得去不得！”并說自己剛才在楊家祠堂院墻外面看見川東游擊軍的好多頭頭被「 ”外省老鄉(xiāng)”捆了起來，看樣子要砍頭。楊、魏趕緊掉轉(zhuǎn)馬頭狂奔而去，才幸免于難。 張國燾趁熱打鐵，又以學習為名下令將33軍的知識分子黨員干部集中關(guān)押，隨后，鄧廷壁、高繼升等二百余人陸續(xù)被處決。 雙河場慘案發(fā)生前，紅33軍軍長王維舟已被奪去兵權(quán)調(diào)往彭揚軍政學校學習。當眾多部下慘死的消息傳來，王維舟被強烈地震驚了：黨中央派來的全權(quán)代表，怎么會用比對付敵人還要殘忍的手段來對付自己的同志！當初兩軍會師敲鑼打鼓放鞭炮，每一個官兵都為自己能成為主力紅軍的一員而倍感驕傲?？墒牵麄冎性S多人連紅軍的軍裝都沒來得及換上，就落入了張國燾設(shè)下的一個又一個圈套，砍頭的砍頭，活埋的活埋，死得慘不忍睹，不明不白！悲痛交加的王維舟不顧個人安危，闖進總部找到張國燾為屈死的戰(zhàn)友喊冤，卻遭到了張國燾嚴厲的駁斥：「 ”什么黨的忠誠戰(zhàn)士？一個個頭上包著白帕子，身上穿著長衫子，動作稀稀拉拉，我一看就和土匪差不多嘛。維舟同志，我們雖然算得是老戰(zhàn)友了，可是，我仍然得提醒你，在當前這樣嚴峻的形勢下，你必須加強自己頭腦中的敵情觀念。” 王維舟憤怒地反駁：「 ”國燾同志，你的意思是，我王維舟這么多年來在下川東就率領(lǐng)著一幫土匪在和 *** 反動勢力作斗爭？是誰把我川東游擊軍當土匪？是 *** ，是軍閥！我簡直難以相信，這樣的話，居然能出自你這 *** 中央全權(quán)代表之口！” 張國燾冷冷說道：「 ”維舟同志，你太意氣用事了，我采取斷然措施，也是為了防患于未然，等到發(fā)生了29軍那樣的事件，就后悔不及了。” 與張國燾的爭辯絲毫未能減輕王維舟的痛苦。而且，他還得遵照張的命令，回去收拾這副爛攤子。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從未對黨的事業(yè)產(chǎn)生過半點動搖。當部下情緒沖動地要他帶領(lǐng)大家離開四方面軍另立山頭時，他堅決制止；當少數(shù)人被大肅反嚇得心驚肉跳，背著他密謀拖槍投敵時，他毫不猶豫地采取嚴厲手段先發(fā)制人。他忍著心中的痛苦，顧全大局，一如既往地帶兵打仗…… 【張國燾擺下「 ”鴻門宴”】 被張國燾冤殺的，還有紅軍獨立師師長任煒章。4個月以前，任煒章還是川軍楊森部獨立旅旅長。該旅是楊的精銳，有2000多人，有不少手提式機關(guān)槍、迫擊炮，火力配置很強?？删驮谀辖峭?，經(jīng)張逸民策動，任煒章毅然反戈一擊，投向革命陣營，喜得時任紅25軍第73師師長的王樹聲緊握著任煒章的雙手，不住聲地說：「 ”革命不分先后，過來就好，過來就好！”不久任煒章的獨立旅被改編為中國工農(nóng)紅軍獨立師。 1933年5月，田頌堯企圖南北夾擊，圍殲紅軍，任煒章率獨立師在空山壩迎戰(zhàn)，給了田部重重一擊。任煒章也因此受到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 *** 的通電嘉獎。 但是，具有濃厚宗派主義思想的張國燾骨子里從未相信過起義、投誠過來的部隊，尤其是軍官。他在與親信的談話中，多次強調(diào)對起義、投誠部隊，要槍，要兵，不要官。 6月下旬的一天，張國燾在旺蒼縣木門鎮(zhèn)木門寺主持召開「 ”軍事會議”，各軍師級以上指揮員被要求參會。他們滿以為是來參加一次重要的軍事會議，沒想到這是一場「 ”鴻門宴”。 指揮員們在古剎前下得馬來，就感覺到了氣氛非同尋常，四周不僅設(shè)立了崗哨，還有荷槍實彈的巡邏隊走來走去。 張國燾抬起頭來，逐一審視著各位與會者：「 ”有的地方肅反不堅決，不徹底，有的人參加紅軍之前是反動派的爪牙，當了紅軍依然去搶地主老財家的錢財，還把地主老財家的女人都 *** 了，結(jié)果怎么樣呢？口頭承認一下錯誤，叫家里人給部隊抬兩口豬來，就算是自首了。有的部隊，混進的地主富農(nóng)分子不少，甚至還擔任了不低的職務。我要問某些領(lǐng)導同志，這樣的隊伍，到底算是人民的軍隊，還是已經(jīng)演變成了地主富農(nóng)的武裝……” 任煒章心中猛一揪扯，他領(lǐng)導的這支部隊確實成分復雜，改編后，雖在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還不錯，可搶劫民財，私分戰(zhàn)利品甚至奸污婦女的事情也偶有發(fā)生。對于這種種劣行，他和劉杞、張逸民毫不手軟，都按照紅軍的紀律作了嚴厲處置，還把 *** 地主家大小老婆和女兒的三個為首分子公開槍斃了。還有更令他緊張的，前幾天川軍進攻時，他手下一個叫楊西如的營長帶著人在前線嘩變。當天晚上，張逸民就被保衛(wèi)局的人抓走了，至今還不知道他的一點消息。 張國燾繼續(xù)說道：「 ”第一，必須在紅軍中繼續(xù)清查階級成分，經(jīng)常注意考察，要考察得周到、迅速，特別要加強對投降士兵和新兵的考察，要堅決徹底地把一切壞分子和地主富農(nóng)分子淘汰出革命隊伍；第二，反革命老早就有混進地方武裝中來的計劃，各級政治部及軍區(qū)指揮部必須大力清洗地方武裝，特別是地方武裝中的領(lǐng)導分子；第三，必須加緊改造蘇維埃，將暗藏在蘇維埃內(nèi)部的壞分子，一律清洗出去……” 張國燾突然沉下臉，猛地一聲怒吼：「 ”把混進紅軍中的反革命分子任煒章給我抓起來！” 任煒章一驚，沒等他張口申辯，早就站在他身后的兩位保衛(wèi)局的戰(zhàn)士已將他的胳膊反扭到背后捆綁起來。張國燾繼續(xù)宣布一長串的「 ”反革命分子”名單，念一個，捆一個…… 任煒章被抓后，才知道張逸民3天前已被處決。獨立師連級以上干部也全部被關(guān)進大牢。他們成為犯人后經(jīng)受的第一個考驗，便是用石頭砸他們敬愛的師長。任煒章被推進一個坑里，隨著一聲令下，犯人們排起長隊，每人手中抱起一塊石頭，依次上前往坑里砸。2團長邱正和與任煒章是拜把兄弟，拒絕動手，當即也被反捆雙手，推進坑里…… 歷史，不僅浸透著太多苦澀的淚水，還染著斑斑血痕。對那場發(fā)生在半個多世紀以前、由自己人造成的大劫難，徐向前元帥記憶猶新：「 ”張國燾親自審問。開始還讓我參加會議，因為我提了些不同意見，以后干脆把我甩到一邊，連會也不讓我參加，甚至暗地里審查我。‘肅反’的對象，主要有三種人：一是從白軍中過來的，不論是起義、投誠還是被俘的，不論有無反革命行動，要審查；二是地主富農(nóng)家庭出身的，不論表現(xiàn)如何，要審查；三是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凡是讀過幾天書的，也要審查。重則殺頭，輕則清洗。為防止部隊發(fā)生異動，張國燾等分局領(lǐng)導人還決定以營為單位拆散混編。分局組成巡視團，派到各師監(jiān)督‘肅反’，弄得人人自危，熟人見了面都不敢說話，生怕說成是‘秘密組織’、‘反革命活動’?！保ㄐ煜蚯啊稓v史的回顧》， *** 出版社1987年版） 【「 ”紅軍之家”的毀滅】 紅33軍中的各級指揮員被張國燾一鍋端，而身為軍部特務營營長的任俊卿，自然難逃一死。 任俊卿是戰(zhàn)功累累的英雄，還是當時川北根據(jù)地著名的「 ”紅軍之家”的成員。在這個家庭中，王新敏、王新正兩兄弟，王新詩、王新國、王新蘭三姐妹，加上入贅到王家的任俊卿，總共6人參加了紅軍?！?”紅軍之家”的兄弟姐妹中，最小的是如今健在的女將軍王新蘭（蕭華將軍的夫人，長征路上年齡最小的女紅軍——編者注），她參加紅軍時只有9歲。他們的親叔叔，就是川東游擊軍總指揮王維舟。 王家滿門參加紅軍，在川北蘇區(qū)傳為佳話，連省蘇維埃 *** 機關(guān)報《川北窮人》也發(fā)表過介紹「 ”紅軍之家”的文章?？蛇@6人中的4人成為革命烈士的原因，卻讓后人感慨萬端：他們沒有一人犧牲在對敵斗爭戰(zhàn)場上，全是被自己人殺掉的，僅剩下王新詩、王新蘭兩姐妹。 「 ”紅軍之家”中第一個被殺掉的，是王新蘭的四姐夫任俊卿。罪名是他參加紅軍前當過清溪鄉(xiāng)的團總（那是黨組織派他以反動面目去為 *** 抓「 ”槍桿子”的），而他當團總時交往密切的不少地方頭面人物后來都成了與蘇維埃政權(quán)為敵的「 ”白扇會”、「 ”蓋天黨”分子。 1933年深秋的一個傍晚，任俊卿被反捆雙手，押上了落葉蕭蕭的峰城山。幾名紅軍戰(zhàn)士把他推到一個土坑前，坑很大，里面 *** 著骷髏、白骨和野狗撕碎的灰色布條，以及許多新鮮殘缺的尸體。站在他身后的幾名紅軍戰(zhàn)士都提著大片刀，卻不動手殺他。他們推出一個犯人，要犯人當劊子手。犯人不愿意，哀求著拼命往后退，紅軍戰(zhàn)士就用刀背砍他，有個當官的還威嚴地呵斥：「 ”這是給你個機會，看你能不能夠和你的反革命姐夫劃清界限，能不能接受革命的考驗！”——被強迫當劊子手的，竟是王新敏和王新正，任俊卿妻子王新雪的兩個親弟弟。任俊卿愴然喊道：「 ”來吧，兄弟，你們不砍我，他們也會動手的，哥不會怨你們！” 即便是經(jīng)受了如此嚴峻的考驗，王家兄弟也難逃一死。一個月后，兄弟倆也被保衛(wèi)局處決。臨刑前，滿腔悲憤的兄弟倆提出，要和自己的師長見一面，告?zhèn)€別。王波師長和士兵站在了一起，眼淚卻只能往心里流淌…… 王波后來在一次老同志聚會時發(fā)言說：「 ”50多年過去了，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兩雙淚汪汪的眼睛，像燈一樣，一直在我腦海里亮著?！?王波還說，解放后他碰到王新雪，從不談任俊卿被殺的事，也從不談他和新敏、新正最后分手時的情景。 北京的王新蘭則對看望她的人說：「 ”其實，任俊卿剛死，我四姐就知道了，在峰城山殺任俊卿那天，有個認識他的農(nóng)民躲在巖包后面看見了，馬上跑到清溪場給我四姐報了信。四姐趕去已經(jīng)是半夜了，她摸著黑從死人堆里認出了丈夫，把他背回長田灣，悄悄挖個坑埋了，還請石匠打了塊碑，立在墳頭上。后來紅軍撤走后，還鄉(xiāng)團回來把墳挖了，把碑也砸了?！?長得最漂亮的王新國則是在爐霍被處死的。 那時前進劇團和中央黨校、紅軍大學都住在爐霍城里的一座大寺廟里。一天深夜，小新蘭和姐姐新國睡在一起。不知啥時候，小新蘭被驚醒了，睜眼一看，姐姐已被幾名戰(zhàn)士拖了起來，正在用繩子反捆雙臂。戰(zhàn)士們不解釋，捆好，就推著她往外走。王新蘭那時雖然才12歲，可一看這肅殺的氣氛，就明白大禍臨頭了。她一下子撲上去，死死抱住姐姐的腰拼命哭喊：「 ”我姐姐是好人，你們不要抓走她呀！”王新蘭眼睜睜看著姐姐被帶進沉沉的黑夜里，再也沒有回來…… 對新國的死，王新蘭一直掛在心上。許多年后，她才通過丈夫蕭華，從當年負責肅反的一位領(lǐng)導口中得知，殺王新國的原因是：她長得太漂亮了，白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個地主資產(chǎn)階級家庭混進革命隊伍的千金小姐，不「 ”肅”掉不放心。 王新蘭的五姐王新詩是婦女獨立團戰(zhàn)士，長征時背著個奶娃娃跟不上隊伍，在夾金山腳下被組織上動員離開部隊。她一路乞討才回到了故鄉(xiāng)清溪場，從此一輩子在大巴山上當農(nóng)民。 「 ”紅軍之家”就這樣被極左思潮毀掉了。 在這樣一場屠殺中，王新蘭卻無法認定真正的兇手是誰。執(zhí)行的士兵當然不是，他們?nèi)际菍h絕對忠誠的戰(zhàn)士。甚至連下令殺人的張國燾、陳昌浩，在肅反運動中具體執(zhí)行殺人命令，殺了許多紅軍官兵、蘇維埃干部、赤色群眾的幾位四方面軍干部也不是兇手。王新蘭不能否認，換成自己也一定會那樣做……因為主觀上，他們同樣是為了「 ”純潔革命隊伍”，同樣是為了「 ”把紅軍的事情搞好”?。?1950年，王維舟與余洪遠率領(lǐng)中央慰問團重返川北，在通江王坪紅軍公墓前悲憤地說道：「 ”最不幸和最令我痛心疾首的，是經(jīng)過黨多年培養(yǎng)出來的300多名青年干部，遭到了無辜的殺害。這些同志幾年來和我風雨同舟，在極為艱苦的環(huán)境中與敵人進行了殊死的斗爭，創(chuàng)建壯大了川東游擊軍，未遭反動派殺害，卻在和自己人勝利會師以后，在張國燾左傾路線的屠刀下犧牲了。” 袒露結(jié)疤的傷口，是為了汲取流血的教訓。而這浸透著血與淚的悲劇，無疑是犧牲者獻給后人的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本文原載于《同舟共進》2010年第12期，原題為：「 ”張國燾川北蘇區(qū)‘肅反’紀實” 來源：人民網(wǎng) 中國網(wǎng)文化轉(zhuǎn)載本文只以信息傳播為目的，不代表認同其觀點和立場